三十年前,第一次漫长的非洲经历行者阿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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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入深冬,就越想起齐秦的“大约在冬季”,这首年发行的歌,歌词的每一句都契合着我刚从学校毕业第一次出国的心情和心态:

................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的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

从7月大学毕业分配到北京,8月通知我出国,11月就要启程,这短短的三个月,是从南方人吃米饭到北方吃面食的适应,是从家人同学的温暖氛围到独自下班后不知往哪去的适应(现在理解了北漂这个词),是从住楼房到住地下室的适应。就是在这些适应过程还没有把我的愁容化开的时候,就在我还分不清北京的东南西北的时候,我又要外派去那未知的非洲!那时我真没有幻想什么异域、风情的事,只担心坐飞机会不会掉下来,害怕那个遥远得连梦都到不了的地方。这个“大约”对我当时的模糊感,让我把第一次出国签的“两年”合同看成是“无期”,实在是不情愿。

第一次出国,单位体谅,帮我找了一个河海大学的老师做伴,大家都是去阿尔及利亚经理部工作的。一路上需要在巴黎转机,在巴黎又得从戴高乐机场转到奥利机场,虽然学法语四年,但第一次去国外,第一次要问出很多“怎么办”的问题也不是那么顺畅的,不过在年长的河海大学的老师面前,我那一路还是很沉着的。公司原本是想找个人照顾我这个从没有出过国门的学生,而我却不敢放松,生怕我们走散。

年11月8日,我到了中建驻阿尔及利亚经理部,2年的合同,意味着年11月8日才能回国,我得在外过两个春节。那时不比现在,没有网络,电话也几乎没有,只能靠书信同家人联系,每个周六,是开箱取信的日子,有了就开心,没有就愁眉苦脸一星期,回复的信函也是靠信使带回。在这种无限期盼的心情中,时间过得又快又慢。最后,我终于熬过了两年,回国的日子是年1月8日,从最初的这般无奈,到2年零3个月的任期,再到后来国外工作近20年,这种留念和往返,与这片第一眼就看到的海有关。

阿尔及利亚是个非常美丽的国家。沿地中海,分布着最主要的几个城市:阿尔及尔、奥兰、康斯坦丁和阿纳巴。经理部有个惯例,所有新去的员工,都在第二天或第三天让自己部门的同事出去办事的时候顺便带出去转转,了解大概的情况,而第一站就是离市里25公里左右的松树俱乐部。这一片蓝色对于我这个在湖南长大,在武汉读书的内地人来说,是一个动人心魄的激动,蔚蓝的、宁静的海边几乎没有一个人,站在那儿,天地只属于我自己。当时并没想到,这片海将与我结下更深的缘分。

位于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有着三种官方语:-阿拉伯语、法语和柏柏尔语。日常生活中,阿尔及利亚人的嘴里说出的则是将这三种语言混杂在一起的新语言。法语只是年长的人或读过书的人说得更好,但还是免不了有口音,这也是让很多初出茅庐者连电话都不敢接的原因。电话铃一响,除了听懂开头一句“Bonjour”,末尾一个“Merci,偶尔正规的一句“Aurevoir,其余的要么没有听懂,要么听清楚了,不知什么意思。还有就是出外办事,路上的指示牌有很多”Wilaya的表示,这么常用,我居然没有学过,后来才知道是“Province(“省”)的意思,来源于阿拉伯语或柏柏尔语?总之这样的词非常多,初来咋到的一时很难适应。最需要说明的就是作为曾经的法属殖民地,很多的表达习惯还是沿用独立前的,如很多市场的买卖以及租房等大多以生丁的概念报价,要牢记千万别成倍地给人钱,而忘了问货币单位。

经理部那时规模小,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也就20人左右,有中建四局、西南院、西北院、中建一局、安徽建工、中建服务局、建研院的,翻译基本是借调的,有上外的、新华社的,我可能算中建第一次招的法语翻译。我们可谓来自五湖四海,朝夕相处,白天忙忙碌碌,晚上仅有的娱乐就是老的打麻将、小的打拱猪,还有就是经参处借的台湾电视连续剧的带子放给我们看,一天还限制多少集,怕影响我们第二天的工作。有时快乐真的就在单调中,在没有多余的想法里,这种快乐让我慢慢适应了,在“混”中也开心起来了。

照片里“老师傅”是西南院设计师,打“拱猪”的“猪头”他画得最拿手。回国后,也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了。

驻外经理部基本是在当地租房子,我们那时的房东是在阿尔及尔有五个鞋店的老板,家境殷实,姑娘也多,常常邀请我们几个女生去她家做客,大家会穿上各种漂亮的裙子,化上妆,美美的。房东是个很传统的阿拉伯人,女儿谈恋爱都不能大大方方,经常躲在我们的别墅和他家别墅之间的楼梯那儿悄悄约会一下。外面的人来经理部办事,头是不能向上看的,东张西望更是忌讳,只能低头进去。我们化妆后的美丽跨出他家门槛,就又恢复了那质朴无华的行头。

照片中的四个当地女孩,就是房东家的闺女,另一个中国人是郭翻译,是中建在上海外国语学院借的翻译,阿语和法语,看着她流利地说着写着小蝌蚪似的阿拉伯语时,我非常羡慕。

非洲给人的印象,通常是贫穷、落后、脏乱,但第一次外派去的北非国家阿尔及利亚则感觉完全不一样。

记得年,第一次拿到元的置装费后,从阜成门坐路公交车回甘家口时惴惴不安的心情,生怕弄丢刚领到的这笔巨款。临出国前去王府井的隆福寺好好消费了一下,最满意的是买到一件红色的夹克衣,好看又大方,在及尔两年多的时间,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穿它的。这次置装第一次理解了“消费”的含义,即有点随心所欲的小任性。

天天出门办事几乎就是这身红衣服

年的阿尔及利亚,商品琳琅满目,大型的SHOPPINGMALL让我大开眼界:画廊、电影院、商店、餐饮全部集中在一个建筑物里,欧洲进口的各种商品随处可买,特别让我有购物欲望的就是各种颜色的马海毛,柔柔软软,鲜艳诱人。据说援外医疗队的医生两年在外,能把一家老小的毛衣毛裤全部织完,带回国可算是件令人羡慕的国外货。这个购物中心的外面经常停着各式跑车,车毂闪金发光的奔驰豪车,让人瞠目乍舌。那时的阿尔及尔,公路两旁的灯是昼夜开着的,SIDIFREDJ海湾里停靠的游艇鳞次栉比,我对游乐场海盗船、过山车、摩天轮等项目的体验也是从阿尔及利亚开始的。中国人命名的王府井大街、淮海路两旁的商店,一家一家走过去,无不激起购物的欲望:衣服、首饰、包包等等,诱惑实在太多。

那时的阿尔及尔物品的确比国内丰富、经济也发达很多。最爱的还有似山城一般的上上下下狭窄的街道,以及街道两边的别墅里长出来的热带植物和鲜花、面包店里烘烤出来的香味,当然还有随处可见的北非特有的美丽的混血姑娘,即使是围着头巾,也掩不住她们带着腼腆的娇美。只可惜当年我们只能统一借用相机来拍照,珍惜胶卷,而没有留下什么与自己人像无关的照片。多年以后,来来往往,一次一次过去,看到的是没有什么变化、不如以前了、又进步了、开始发展了、又停滞了;而一次一次地回国,则是变了、变化大了、变化真大、变得不认识了!然而对阿尔及利亚的感情却是一次次地加深。

游乐场里的青春

与当时阿尔及利亚的物资丰富相比,公司在阿的业务却是贫瘠的,年进入市场,到年,5年间做过的最大项目是套住宅,我去的时候在施的也只有8个水塔项目。作为财务翻译,我天天出门去催款的项目是80套住宅、69套住宅、中心区小学、AINTAYA诊所,报表改了一次又一次,送出去就是难收钱。当时不比现在用电脑,修改报表全靠那个手动的机械打字机,塞纸、装色带、调距、换行,字一个一个敲,敲坏一个就换整张。与国内的联系也是发电报,收到一份,就对照小密码本翻译出来,工作磨人,效率也低。一年下来投8-9个标,也中不上一个,标书却是经常翻,那时刚毕业,标书里的建筑词汇几乎每一个都得查字典,投标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投标,翻译到夜里三、四点是必须的,有一次一直翻译到晨曦初现,一站起来,两眼冒金星。不过啃下几个标书,再加上请教工程师或者有机会去现场弄懂什么意思,翻译工作也就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那时经理部最牛的就是设计+施工的8个水塔项目,预应力的,建研院的四个工程师是全经理部最忙的,每天出去跟业主开会,一次一次地演算、推导、修改,在我眼里他们很有学问,很厉害。每次跟他们去谈判的是经理部最高水平的孟老师,夹着厚厚的夹子出门,精神饱满,回来或怒气冲冲,或愁眉不展。从没有希望到终于说服、审批完成,整个项目经历了无数次的谈判、争吵。每次从业主那儿回来,就听他们在饭桌上讲故事,我很羡慕他们这个团队,尽管我不是经营部的翻译,偶尔也会要求去他们工地看他们工作时的样子,自豪。

右四是从新华社借的孟老师,高高翻,左二和右一是年龄相近经常在一起玩的,但技术顶瓜瓜的小郝和王俊。

前辈孟老师,比我正好大一轮,是个极其正统的翻译,他出生外交世家,人品和水平都是我们翻译的标杆。孟老师特别遵守作为翻译的职业道德,工程师们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能不跑样地全部准确翻译,公司里高难度翻译工作都是由他承担,老阿们也非常尊重他。孟老师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而且除了他自己应得的补贴、补助,他几乎不占公家任何便宜。大夏天,公司发西瓜,他坚决不吃,他认为这些日常吃的完全可以自己买,不需要花公家的钱。所以在他面前,我们都不能有坏念头,行为得规矩,吃饭不能浪费,不能撒谎,不得偷懒,过了睡觉点如果还在吵闹,他会发脾气。甚至有次跟他玩牌,他觉得我作弊了,他愤怒地把牌往地下一扔不打了。而我也觉得委屈,离开牌桌,第二天也不去他住的那边的食堂吃饭,结果,他过来找我,站在我屋门口,直到我出来吃饭为止。我们这两条倔“龙”就这样都放不下自己的面子“杠”了这么一回,但此后大家也不往心里去,一如既往地友好相处。写这一段时,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他那严肃有时又搞怪的表情,真是一个可爱可敬的“老头”。

帮助我建立正确职业态度的还有经理部柏镔祺经理,从回国去人事部挑翻译把我招到阿尔及利亚工作,一直到我任期回国,柏经理一直是位关心我和用心培养我的好领导,是我生命中的贵人之一。

柏镔祺经理,是我在那时的第二任经理,如果你看到他,绝对不会想着他是上海人,1.8米的大个,黑黑的皮肤,说话做事果断,工作时敬畏他,可工作之后,却又是非常亲切,我们并不怕他。他说话不急,嗓门不大,儒雅的气质并不像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板。批评人时不着任何重字,褒奖时的神态也绝不会让你在得到表扬后有任何洋洋自得的心情,反而让你得此信任后更加努力的工作。

我是财务翻译,几乎每天都得出门去银行、税务和业主处,办得都是一遍一遍没有结果的重复事情,就这样刚开始也是一遇到写函就发怵,再加上那些专业的财务税务词汇,从字面上根本无法准确翻出,大半年的时间找不到工作就位的感觉,加上想家,心情不顺。工作不只限于财务,还有办公室,那时机场接机、处理行李出关、申请电话报箱、找新房子、跟司机出去修车、去养鸡场买鸡买蛋、国内来人做向导等,如果工作需要的话,我会跟着工程师们去外面考察现场。我是经理部最小,每次出门都是别人屁股后面跟着的小尾巴,虽然大部分时间听话,但也有跟人闹别扭的时候,柏经理从不当面过问矛盾的事情,而是每次回来,他会分别找业务人员和我单独询问出去办事的情况,结果他发现我说的和别人说的是一样的。很久以后,我临回国前,柏经理跟我说“小舒,你还行,算个好翻译,没有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去,回国后如果还想来,我还要你”,这时我才意识到,他其实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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